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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九至二十一章

作品: 水果硬糖 |作者:绿蜡 |分类:现代言情 |更新:04-25 13:46|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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崔玉忍了恶心, 得冷静冷静。

“你怎么在这儿?”大房的叫声从外面传来。

“来恭喜你呗。怎么了?舅舅还不能来了?”白诺的声音又吊儿郎当起来。

“不能来。”大房回得很生硬,后面似乎有些拉扯,嗓子压着听不清说了些什么。

崔玉走出卫生间,只来及得看见一个被拽出去的人影。她脱了高跟鞋拎手上, 小跑着跟出去,直到走廊尽头才又有声音。

“我同学在里面洗澡,你钻进去干嘛?偷看了?要脸不要脸呀?”

“说什么鬼话呢?”白诺笑一声, “舅舅是那样的人吗?”

“怎么就不是了?你说话像放屁一样, 之前承诺过什么了?我让你帮忙处理舞团的事情,你怎么搞的?”

“不都说了是误会吗?怎么还翻旧账了?”

“误会?什么误会?”

“我不摆出白家房家的名头来, 舞团那么好让人随便进的呀?既然牌子都撂出来了,人家怎么说我能控制了?再说了, 崔明烟那样的头牌,想她的人多得很, 也不差你一个。她是不是借着李婉的关系在你面前摆谱了?告儿你,那都是女人的手段, 装纯洁高贵,其实就是拿身价。”

“少废话。人说得明明白白,是你说了我看上崔明烟了要包她做情人——”

崔玉恍然,怪不得大房处理完后不愿向自己说明白,崔明烟也是含糊其辞。

“你看上她是没错啊。要追也没错吧?不做情人难道结婚?你才几岁呢?屁股上还吊着蛋黄吧?”

“我没你那么龌蹉——”

“少来了,男人看上女人不就那么回事吗?只不过你运气好, 遇上了极品。要我说, 耍那些花头都没用, 你就把自己身份摆出来,钱和珠宝往她面前一堆,能有不动心的?女人嘛,就那么回事——”

崔玉咬唇,面对喷薄而来的恶意,第一次晓得世上有些人根本不用讲道理。

“你TM再乱说试试?”

“得得得,你现在还年轻,满脑子都是爱情。爱情爱情,不过是玩得高级点罢了,等你女人试多了就知道,都TM一样的。走了——”

“白诺,别让我知道你打什么歪主意,不然不会放过你的。”大房在吼。

人声渐远。

崔玉穿上鞋,走出去。

大房靠在墙壁上喘气,明显被气得不行的样子。

“你没事吧?”她问。

他偏头,有些难为情,“你都听见了?”

“你们叫得那么大声,想不听见也难。”

“老崔,你可千万别误会。他是他,我是我——”他意图解释,但也想不出什么好词来,叹口气从裤兜里摸出俩颗糖来,“算了,不说他那个龊人了,吃颗糖甜甜嘴。”

崔玉想安慰几句,还没等开口便被塞了一颗糖到唇边。大房的动作太粗鲁了,手指抠上她的嘴唇,一点避讳也没有。这人到底是真单纯还是趁机占便宜呢?

她含了硬糖,满嘴的苹果味儿,很琢磨不透他。

他自己也吃了一颗,但不是含着吃,反而是咔咔嚼碎了,一脸陶醉的样子,“要是没有糖,这日子怎么过?”

“他是你舅啊?”她问。

“屁的舅啊,自己贴着我妈非要认亲戚,我才不认咧。”

“那我怼他没事吧?”不是亲舅舅就好。

“没事,有事我帮你扛。”大房很仗义地拍胸脯保证。

“要是你妈不愿意呢?”

“儿子重要还是野亲戚重要?”他有些骄傲,“我可是她唯一的亲儿子。”

哦,也就是说随便闯祸没关系了?

她口中甜甜的,刚才的恶心感被压下去了;低头看下手里捏着的所谓礼物,最后冲他笑了笑,“少爷,等下我帮你怼他,你要救我。”

大房有点不明白,但直觉告诉他会有麻烦。崔玉平时挺别扭一人,对谁都是那张死脸,能叫名字就不会叫昵称。至于少爷?虽然她没明说过,但肯定是嫌弃得要死。这会儿主动叫他少爷,怕不是有什么阴谋吧?可一从不低头的死硬派主动低头求和,滋味真TM爽快。他强忍着快意,眨眨眼睛点头,“包少爷身上了。”

为兄弟两肋插刀,怕什么呢?

两人下楼,厅堂里已经聚了许多的客人。白女士和一位中年男人站在一起,身后围了其它几家的父母亲戚,拉着夏涵、赵子铭和元书昀在夸奖。赵子铭不是个老实人,自然不肯单独遭被围观的罪,东张西望发现他们站在楼梯上观望,马上开嚎,“大房,老崔,就差你们了。”

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转过去。

大房早习惯做人群的焦点,咧嘴笑,还冲下面挥手,仿佛什么伟人一般。崔玉却是全身不舒服,想赶紧下楼藏到人群里去,前路又被他挡了,只好忍耐着慢吞吞蹭下楼。

“白林——”白女士明明在笑,眼睛却跟刀子一样从崔玉身上刮过。她伸手将大房拉到自己身边,“跑哪儿去了呢?叔叔阿姨都在找你,快来打招呼——”

崔玉晓得她的忌讳,赶紧站开一点。

赵子铭不知什么时候却又蹭了过来,胳膊随意搭她肩膀上,“老崔,想吃啥?”

她偏头看看他放自己肩膀上的手,“你干啥?”

他也是嬉皮笑脸,装不懂道,“没干啥啊。”

“你爪子,拿开。”她伸手点了点。

“呀,咱们兄弟家,亲热亲热还不行了?”

她冲夏涵的方向看了看,“那边还有你一兄弟,咋不去亲热了?”

赵子铭感受到强烈的嫌弃了,把手拿开,“我要去招老夏,老元可不弄死我。”

还真是坦白直接。

“那就来招我了?”崔玉发现对这些人真是不能太委婉。

“你不是没主吗?”他不懂,“我也没女朋友,处处咋啦?”

没病吧?崔玉怪异地看着他,同屋檐下一年了,突然看对眼算什么?是以前眼瞎还是从今天开始眼瞎?

“处处还是玩玩?”她问。

赵子铭刚想说也是处也是玩,结果自家父母来找他,也给拉走了。

崔玉松口气,乖乖站到白女士身后去做装饰。李婉之前千万交待了,白女士办庆功宴,一则是庆祝自己儿子被美国的某名校录取,身上的光环加了一层;二则是要缓和父子之间的关系,向房中铭证明房白林不是败家子;三则是以学习小组的名义联络各家的关系,更亲近一些;四则要表现自己的亲和,至于标志则是无条件接纳了管家的女儿一起学习。

因此,她必须要呆在白女士能看得见的地方,方便她随时拉她向别人介绍,满足她的微妙心理。

崔玉觉得好笑,崔明生安慰道,“人家帮助我们一年,你去给演一场戏也行,反正以后是没什么联系了。”

李婉站在旁边没说话,但崔玉从她脸上看到了不赞同。肯定不是以后没联系,而是想借这个机会建立关系,以后有难处了也好求人。

崔玉撼动不了自己的父母,但也有自己的想法。她用力捏紧了卡片,不想自己的人生被捆绑。

站了约莫一刻钟,看着大房被推到叔叔伯伯阿姨面前,苦着脸接受各种称赞。白女士春风得意,房中铭虽然话语挑剔打压,但眼睛里也确实很满意。终于,突然有个客人提起来新话题。

“这姑娘是谁?”

崔玉笑了笑。

白女士微微偏头,和蔼道,“阿玉来。”

崔玉站了上去,白女士立刻介绍道,“李婉的女儿崔玉,和白林他们在一个学习小组学习。多亏了她帮忙,咱们白林才收心,真是不容易。”

“阿姨太客气了,是谢谢你给我这个机会。”她回应了。

白女士终于很满意地对她笑了,“姑娘很懂事,成绩也很好。因为舍不得离开家,所以报的是咱们海城的财经大,也是名校。”

立刻响起一阵夸奖的声音,有说小姑娘厉害的,但更多是佩服白女士的善心和大度。

房中铭好奇地看了她一眼,“这就是李婉的女儿?”

“对。”白女士微微笑,“之前我提议说请阿玉一起来,你还担心影响她学习。实外教学真不错,咱们课外的老师也棒,小姑娘又懂事,有什么可担心的?阿玉,这是你房叔叔——”

崔玉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。

又有人夸奖白女士,“是你安排得当啊,管理得好,那些辅导老师单独找来配合学生的时间也不容易,全看你面子。”

满足了。

崔玉在白女士的眼睛里看到了彻底满足的光彩。

甚至连大房都拽拽她后衣裳,挤眉弄眼地轻声说,“马屁狗。”

马屁就马屁吧,现在让她高兴一会儿,等下指不定能对自己高抬贵手。

正说着,白诺骚气冲天地挤开人群走过来,冲大房张开双臂夸张道,“白林,舅舅祝贺你——”

大房头回翻了个白眼,但碍于旁边父母和亲戚在,勉强地也张开手,敷衍地来了个拥抱。

本该是阖家欢乐的场景,崔玉却清了清嗓子站出来。

“白舅舅——”她提高声音。

白诺放开大房,笑着看她,眼睛里多有戏虐。大约是觉得那张卡有效果了,刚还很抗拒的小姑娘也主动起来了。

“哎。”他响亮地应了一声,“小玉儿叫舅舅干嘛?”

崔玉恶了一下,上前一步站到大房身边,暗暗戳了他一下提醒配合。这回大房没傻到家,秒懂,丢给她一个明白的眼神。她笑着抽出卡片放在手中递出去,“白舅舅,刚才你走得太着急我没来得及还你。这是你拉下的卡——”

夏涵和赵子铭钻进来看热闹,好奇道,“什么卡?”

大房看看卡片再看看白诺,伸手拿起来翻来覆去看,立马黑脸了。

白诺的风流韵事家里几乎所有人都知道,手段简单粗暴,直接甩卡搞定。看上的就甩自己名下某个商场的购物卡,价值几千上万不等;睡上了的就甩信用卡,每个月额度一定,相当于领工资;生下了娃的就给自己的副卡,年消费更加宽裕,算是家庭小股东可以有分红。

种种管理手段堪比正规公司制度,也是家里的一奇景。

至于夏涵几人,和房白两家都走得近,自然也是听过这样的笑话。他们踮脚尖看清楚后,脸上的表情各有各的精彩,更不要说周围的大人了。

所以,他给崔玉购物卡是什么意思?

崔玉顺利收到反馈,很不知死活地加了一句,“白舅舅说这是特地给考学的礼物,只有我有他们几个都没。我实在不能收,更不能让妈妈说我不懂事——”

“我去——”大房怪叫一声将卡摔地上,拳头冲白诺就去了,“老崔的主意你都敢打,找死呢?”

惹祸了。

崔玉本意只是怼几句显自己不懂事,让白女士认为自己不堪造就,摆脱未来有可能的麻烦顺便出一口恶气,可傻叉大房直接将事态升级了。

房白林是个棒槌。

两个男人在人群里打起来,惊叫四起,各种摆设和鲜花装饰一团糟糕,甚至牵连到旁边正在准备的自助餐食档。

白女士气得脸发白,房中铭甩了手上的酒杯骂了一句,“看你干的好事,都是你养的好儿子!”

赵子铭却唯恐天下不乱,“大房,揍他,别手软,看上面——”

叫到一半被元书昀给捂住嘴了,可夏涵一点也不客气,捡了滚地上的花瓶趁乱冲着白诺的头砸过去。

一片混乱。

“房白林,我艹你来真的?再打老子不忍了?叫人办事的时候是舅舅,现在就不认人啦?老子干啥了?不就帮你搞个跳芭蕾的妞儿吗?不就散了张卡出去吗?要你跳起来讨好——”

“还乱说?叫你龌蹉——”

“跳芭蕾的?”房中铭中气十足,诧异地看向白女士,“这又是怎么回事?”

白女士有些慌,却警告性地看崔玉一眼。

崔玉心神慌乱,见那边打得不可开交头脸已经要见血了,再顾不得其它直接冲了进去。没等冲到,半途却被一陌生的俊逸男子给拦了,他五官和大房有些类似,对她笑嘻嘻,“男人打架,小姑娘不好去捣乱。站边儿去——”

她要说点什么,那男子架住她的肩膀往外推,“子铭,拉住她。”

赵子铭屁颠屁颠冲出来,“小叔叔放心,我把她看好不让捣乱。”

他拽着她手硬往外拉。见她不放心,安慰道,“有小叔叔帮忙,大房肯定不吃亏的。”

“什么小叔叔?”

“大房的小叔叔啊,房中擎,打架超厉害的。”赵子铭一脸崇拜,“他最看不惯白诺了。”

话虽然这么说,但毕竟公众场合,又是大房先动手,不好太护短的吧?

崔玉扭头去看,还要挣扎着去帮忙,结果却见房中擎轻轻松松走过去,一脚卡住地上翻滚纠缠的两人。不知那条腿有多强的力量,硬生生挡住了两人后还很轻松。他躬身,一手抓着一人的肩膀给拉起来,手指几乎扎入皮肉中。大房忍痛忍得脸扭曲,白诺却直接惨叫出来。

“房中擎,你TM是要人命啊?”

房中擎咧嘴一笑,冲大房就是一顿教训,“小林子,你打架是老子教的吧?都学了个什么玩意呢?娘们一样抓头发,在地上滚?老子看了都丢脸。”

赵子铭兴奋极了,“帅不帅?帅不帅?”

崔玉头回见这样的人,惊呆了。厅堂中人衣冠楚楚,无一不是斯文客。他则是顶了一个圆寸,眉眼虽然俊秀但是却穿了一身破洞的衣服裤子,裤腿上还沾了许多脏污的泥点子。

要说帅,那也是帅在身架子。

大房骨骼漂亮,肌肉还是少年人的单薄状态,可房中擎却完全长成了。因双手各掐了一人,从手腕到胳膊,肌肉从皮肤下鼓起,形成一条连贯流畅的线条。

大房呸了一口,吐出口里的血沫子,不甘心地叫了一声,“小叔,白诺耍流氓。”

房中铭见事态控制住了,站出来低呵,“不懂规矩,怎么可以叫长辈的名字?是舅舅——”

白诺哀哀两声,“姐夫,这事你也看到了,我错了啥?”

房中擎呵呵一笑,抓着白诺的手微微用力。他再哀叫一声,“房中擎,你TM又阴老子。”

“阴你?”他干脆松手放开,白诺的身体直接落下去撞地板上。地上散落的玻璃渣子,食物残渣,膈得他生痛,又是一声惨叫。他呵呵一笑,“那不阴了,放开行不行?”

意态潇洒又魅力十足。

房中铭怒火冲天,“中擎!”

房中擎耸肩,将大房拉起来,拍拍他肩膀,“明儿来我家,好好练练。真是丢人。”

大房被骂了反而高兴,横抹一下满脸的血印子,抬脚就要走。

“站住。”房中铭喝一声。

“大哥,小林子伤着呢,要教训等他先处理处理。”房中擎四望了一下,见了崔玉笑一笑,推着他去那边道,“刚那小姑娘,过来。”

崔玉再被视线集火,这次却一点也不虚了,赶紧跑过去架住大房。他也不客气,胳膊直接圈着她肩膀借力。她只觉得自己半身被压了山一样的重量。

“撑住了。”大房小声,“那孙子阴我,戳我下身和眼睛,痛死我了——”

她只好硬憋住,脸挣得通红,不料头顶上按下来一只大手,抬头看却是房中擎。他按了按她的头,夸奖道,“好姑娘,干得漂亮。遇到不要脸的臭男人,就该怼回去。小林子这回也没错,以后再遇见人欺负朋友也别虚,小叔帮你撑腰。晓得吧?”

全身自带光芒的男人。

崔玉看得呆住了。

白女士气得脸发白,走过来道,“去后面备餐室找李婉处理伤口,后面再和你们这些小兔崽子算账。”

崔玉赶紧回神,撑着大房往里面走,赵子铭和元书昀也来帮忙。夏涵要来,却被一个看起来十分优雅的女士给硬拉走了。

赵子铭兴奋得很,唾沫横飞地骂白诺再夸房中擎,只有元书昀担忧地看着她,“老崔,你等会儿可别赌气,该软和的时候就得软和。”

“对。”赵子铭也反应过来了,“你妈骂你,你就哭;白阿姨肯定不会骂但是会说,她说你就委屈说白诺不要脸。那孙子最没格调了,以前还去逗老夏。”

“再要有事,你就推大房身上。本来你就不知道白诺是什么人,还他卡是你懂礼貌,要揍人是大房冲动。”

大房喘气,“老子是她少爷,当然给顶锅了。别扯了,都要痛死了,赶紧找个地方躺着。”

李婉早就得了消息在备餐室等,听见人声马上开了门,青着脸把人请进去。

好一通忙乱的收拾和检查,确定大房身上是擦伤是淤青,只要抹药和休息便能好。他闹了一场又打了一架,也是累了,躺在椅子上眯着。嘴巴里还模糊道,“李阿姨,都是那姓白的王八蛋不好。人是我揍的,和老崔没关系,你要骂她我跟你急。”

李婉笑笑,找了条毯子搭在他身上。

崔玉站在旁边看,一半儿眼睛看着大房,另一半则观察李婉。妈妈明显是在生气,还有恐慌。好不容易把女儿供出来,千万嘱咐了要和大少爷打好关系,结果干脆把老板和老板娘给整生气了。

等了一会儿,大房眼皮开始耷拉了,已经没功夫回赵子铭和元书昀的话,仿佛要睡着。

李婉拉拉崔玉,轻声道,“你跟我出来。”

崔玉吸一口气,晓得是要收拾自己,便轻手轻脚跟着去了后门。

李婉用力把手上的托盘放在台面上,焦虑道,“你都干了啥?为什么要去出那样的风头?我让你来,当半个哑巴,半个聋子,半个瞎子,不是让你——”

“妈,白诺不是好人。”崔玉沉静道。

“他确实不是好人,可你事情也没处理对。你把卡给妈,妈还给他就行了。你图什么大庭广众之下给他没脸?长了快十九岁,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?”

崔玉看着她,没有要认错的意思。

“你还瞪我?等下去找白阿姨道歉,再去和白诺道歉说不是故意的,懂吗?”

她偏头,绝对不会去的。

“没听见妈说话?”

“听见了,可我不愿意去。”

李婉伸手捏了她胳膊上的肉使劲掐,“你去不去?”

“不去。”崔玉痛得呲牙咧嘴依然不妥协。

“妈以前是怎么教育你的?不要有无所谓的自尊心,办事别老想着委屈和意气。咱们第一是要想办法把事情和和气气地圆过去,第二才是有没有违背国法家规,最后才是自己。你怎么全反过来了?”李婉则是真气急了,“你这样,以后还怎么和白阿姨打交道?”

“妈,世上没这样的道理。他对我不怀好意,反而要我给他道歉。我是你女儿,你不帮我就算了,还——”

李婉不想她再继续说下去,不远处开始有房中铭的声音传来。她晓得女儿和丈夫一样,面上看着冷其实最倔,一时半会儿说不服气。她咬牙道,“你要不肯道歉,那就闭嘴。你在这儿看好大房,等着医生来。我去外面看看情况,等下带他们进来。我道歉说话的时候,你别吭声。”

她说完便要绕去前面,崔玉不乐意,追出去叫了一声,“妈——”

其实没有必要做到这种程度,她的未来自己会去努力,攀附不是她所欲。

然而李婉回头,警告性地看她一眼,走了。

崔玉脚步沉重,继第一次发问人为什么生而不平等之后,再一次感受到人的不平等。

她心里难过得跟猫抓一样。

回到备餐间,赵子铭和元书昀不见人影,其它工作人员也去收拾厅堂的残局。

只有大房,什么都不知道地呼呼大睡。

他四肢舒展,皮肤上布满的各种淤青也无法掩饰他的轻松。这家伙,被宠爱任性着,从来不知道忍耐是何物。可也是他,无条件地相信她维护她。

她坐在凳子上,看着他伸手去抓不舒服的淤青处,再听他迷迷糊糊不知说的什么梦话。鬼使神差地,她低头将唇在他的唇上轻轻贴了一下,果然是满满香甜的滋味。

真幼稚,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喜欢吃糖呢?

那是崔玉的初吻,也是她人生中最后悔的一件事。如果时间可以重来,她多希望自己不被那些不必要的情感趋使。悔意在日积月累里变成了恨,如果她没有荒唐地喜欢上房白林,该有多好啊。

南山是海城的绿肺,四季景色各不相同。

春日的百花,夏日的绿林,秋日的绚烂,冬日深浅不同寂静的白。

崔玉喜欢冬天的雪松林,荒芜中静悄悄的繁华。

可现在,她却感觉难耐。朱迪在等她,她却无法摆脱大房的纠缠。他就那么恶狠狠地坐在旁边,一眨不眨地看着她,几乎要将她吞没。

一个小时的车程,是煎熬。

钟勇终于把车停下来后,崔玉迫不及待地开了车门,拎着小包往里面冲。

大房跟着下车,却没跟上去。钟勇站出来,身上只有羊毛衫,冻得瑟瑟发抖。他看看穿着自己外套的老板,估摸自己还得冻一会儿,只好道,“老板,老崔生气分两种情况。第一,她要是破口大骂或者动手揍人,算是浅的,就还有得挽回;第二种就麻烦了,不说话不理人,根本就是不死不休的节奏。当年她刚来那会儿,李希去惹她,她也是一声不吭的,可后来李希有多惨——”

“老子还能不知道?”大房伸手,“把你烟弄出来,抽一颗。”

这是焦躁得不行了。

钟勇去驾驶座把烟和打火机翻出来给他,“我觉得你态度得软和点儿,硬碰硬不成的。”

“闭嘴,你赶紧跟上去,别被她又跑了。”

“你呢?”

“我在外面冷静冷静。”

大房确实需要冷静,目前千头万绪,他连方向都找不着。

想来想去,还是给欧阳北打了个电话。

“我觉得你找错人了。”欧阳北还算是个人,很诚恳地建议,“我认识你才几年?能知道老崔多少事?你故地重游,去糖坊,又提什么维护她,都是我不知道的事。兄弟没办法帮你,你还是找老赵老元或者老夏他们。”

“不想。”大房郁闷道。

“咋啦?”

“老夏和老崔就是穿一条裤子的,以嘲笑老子为乐。老元从来不管他老婆,还明里暗里帮忙。老赵就更不想说了,你知道他那个人不挑嘴的,什么女人都去勾搭。当年他没少觊觎老崔——”

欧阳北略惊讶,“居然还有这一桩?”

“我就说他不仗义,泡妞泡兄弟头上——”

兄弟?崔玉明明白白一个女人,虽然硬气了些,但大房的眼睛未免也太瞎了吧?

欧阳北笑死,“大房,你现在可是大哥说不着二哥。”

大房没话说了,半晌后尤不死心地问,“你说,老子那时候为了帮她连白诺都揍,怎么还讨不着好了?女人都这样斤斤计较小心眼吗?”

“别纠结了,你再搞不清楚她可真就得和别人领证去了。”

“别提那两字,一听我堵得慌,气都喘不过来了。”大房扯了扯领口,“那小子别让我逮住什么错处,不然活剐了他。”

“别放狠话了,你还是想想怎么办吧。”

挂了电话,大房越想越气,狠狠踹了几脚路边的雪松,冰凌子一团团落下来砸他头上。

几年前老夏和老元结婚,崔玉做伴娘,他做的伴郎。捧花没用扔的,老夏亲自拿了递到老崔的手中,祝她心想事成。结果崔玉根本不在意那东西,随手就送给了旁边另外一个伴娘。老元目睹了全场,突然对他嗤笑一声说,“大房,老崔是个狠得下心的人,我怕你有天会后悔。”

当时他听得莫名其妙,现在却果真后悔得不成了。可崔玉对他如何,也是最近才露出来的,他们怎么可能未卜先知?难道还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,他们知道了?

打电话问吧,一定会被老夏嘲笑,指不定联合老赵捣鬼开什么狗屁赌局。

可不打电话,自己就僵死在这儿了,难道真要亲自把崔玉送去那野男人手里。

不行,只是想想那场景就受不了,她怎么可以对别人的男人笑成那样。

大房蹲路口抽了三根烟,摸出手机来给李希打电话。

“你那边怎么样了?”他的声音发冷。

“还在等着呢,不过没呆民政局门口了,跑旁边肯德基里坐着。”李希似乎在喝东西,“我请人查的消息来了。朱迪今年二十五岁,三年前是海戏舞蹈专业第一名毕业的优秀毕业生,后来很顺利进了海城舞团。前年末今年初的时候,出于不明原因从舞团退出了。现在在外面当培训老师,游走在各个私人培训机构。”

“就这么多?”

“也是海城本地人,独子,但是父母都不在了,和亲戚的关系也不亲近。个人的经济状况还行,就是挣多少花多少那样人——”

“你说她图啥?”大房又来气了,“一个没背景没实力的男人,她图啥?”

李希没吭声,等他冷静。他也知道自己状态不对,深吸几口气,“还有呢?”

“没了。”

“没了?”

“时间太紧,又是年底——”

“别找理由。”

“好的,老板。”李希跟在大房身边也是许多年,深知他的脾气,绝对不会在他火头上浇油。

“继续给我盯着,等我通知。实在不行,你砸钱把他给弄走——”

李希沉吟了一下,“老板,老崔那边的反应——”

“你不用管,那是老子的事情。”

大房虽然这样吼了李希,但心里实在没底。崔玉现在对他几乎没有任何情绪反应,实在让他很慌张。她以前笑过他,被气得没办法也揍过他,动不动怼他,但归根究底还是把他照顾得很好。绝对没有像现在这样,连个冷笑都懒得。

她在应付他。

想到此,全身都凉了。

为什么应付他?为了赶紧吃完饭去和那野男人碰头去领证。

他抖着手再点燃一根烟,抽没两口掐掉了。没办法,被夏涵嘲笑就嘲笑吧,反正也是自己兄弟姐妹。

电话响了许久才被接起来,夏涵的声音伴着婴儿哭声传来。

“干嘛?我正忙着呢?小宝在哭,老元不晓得死哪儿去了——”

大房清了清嗓子,“老夏,我找着老崔了。”

夏涵不说话了,仿佛把小孩交给保姆,半晌环境安静下来,她长长地哦了一声。

“哦什么哦?”

“不挺好嘛,挺好——”她有些敷衍,“找到就行了呗,还要四处报喜呢?”

MD,他就知道是这样。

“事情吧,有点麻烦。”

“麻烦什么?”夏涵也是个妙人,“我觉得你才奇怪咧,莫名其妙找她干啥?”

大房哽住了,之前对崔玉说过的什么补偿,什么就让她坐女朋友的位置之类的狗屁话彻底说不出口了。

“有事没事呀?没事我挂电话了。”

“不是,你能不能——”

电话断了。

大房无语地对着手机屏幕,千字脏话酝酿中。

没办法,重新找老元的电话,又拨了过去。老元倒是乐呵呵的,“大房,干啥呢?”

“那个,我找着老崔了。”

“呀?这么快?恭喜呀!”

快?大房想抓他领口问,到底快哪儿了?以及喜从何来?

“行了行了。”大房也不和他客气,“你别跟老夏一样阴阳怪气的,咱们说正事。”

“你先给我老婆打电话了?”

“打了。”

“然后呢?”

“被挂了行不行?”大房用吼的。

“这个——”元书昀有点为难,“看来我老婆对你意见很大啊,我这边——”

“你TM能不能有点男人的骨气?老夏是你老婆又不是你祖宗,腰杆子能不能挺直点?她挂我电话又不是一回两回,你跟我聊个天还要看她态度呢?艹,咱们三十年的交情啊,老元!”

元书昀忍着笑,“行了,你说呗,啥事?”

大房松了口气,还好三十年的交情好使。

“人是找到了,她目前态度很成问题。我有提起当年庆功宴的事情,为她打了一架,怎么也有点情份。想用这个缓缓她的情绪。结果她很奇怪,好像恨我的样子。我真想不明白,就问问你们。”

老元半晌没说话,半晌才叹口气,“你可是终于问了,都多少年了。”

大房呆了,还真有他不知道的?

“可我不能说。”他给了他个希望,又亲手将之破灭。

大房一口气哽在胸口,“老元,我日你——”

“你日我也没用。”元书昀斯文反击,“是兄弟才告诉你点线索。当年你第一次去见小姑姑,咱们四个打赌你敢不敢当面表白。我和涵涵说你敢,老崔和老赵说你怂,肯定不敢。结果你确实怂,没敢说,他们俩就赢了。”

这些王八蛋果然在背后开他赌局,真是日了狗了。

“赌注是输的人无条件满足赢的人一个要求。老崔赢了,所以我和涵涵都得答应她一个请求。”

大房有不妙的预感。

“你揍白诺那天,她就用了自己的份额。内容我不能说,但期限可以告诉你。她要求我们永远都别说。我和涵涵得尊重赌局,对吧?”

对你妈。

“所以这事我帮不了你。”老元颇有些意味,“你想想,能帮你的还有谁?”

还用想吗?老赵也是赢家,不受赌注的约束,肯定是能说的。

可大房真不愿意找老赵,深深地吐一口气,烦躁得大叫一声。

老元在电话里安慰他,“老赵以前确实对她有点意思,可后来都淡了。不过,他是咱们几个里对老崔最好的,你诚心点儿。”

真不是诚心能解决的问题。

电话又断了,整个世界变得寂静。

有一些风从山上下来,吹入骨髓。

老赵和大房可说是臭味相投,一起浪荡一起寻欢作乐一起泡妹子,但绝对不能就崔玉的问题进行任何沟通。他对崔玉好,有些异性的遐思。

他咬咬牙,算了,还是自己再挺挺吧。

崔玉喜欢了他那么多年,不至于短短四个月便彻底无情,总能找到办法的。

大概吧?他安慰自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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