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元清衡迎着曾寒打量自己的视线，眉心微蹙，冷冷地扫他一眼：“曾寒，自你来时，你就一直在打量本君的脸。所以，你究竟在看什么？”
这个狗东西，其实是真的一点都不怕伪神吧。
曾寒的态度始终莫名。
说怕伪神，但他的脸上丝毫没有惧色。说不怕伪神，他这下一被斥责却就立刻改正，还低下头，颇为好声好气地服着软、认着错：“百年未见，我只是想多看看神君。都怪我唐突了，还望神君不要生气，若是觉得有哪点不对，尽情惩罚我就是。”
元清衡语气低沉，暗含警告之意：“不要以为本君不知道你的想法，你也没必要刻意如此说话，实在很恶心。本君耐心向来不够，你好自为之。”
曾寒挨了骂脸上也不见恼怒，仍然笑吟吟地答复着：“有关禁地里的一切都瞒不过神君，我从来不敢有别的打算。哎，可惜神君却不肯相信我的真心而已，我毫无办法。”
元清衡：……
元清衡：这人有点内容的，我吵不过他。
这么一番谈话，完全探不出曾寒的深浅。
元清衡愈发头疼，手脚也冷得厉害，甚至觉得自己，都快藏匿不住自己的喘息声了。
虽说柳阑称他有杀曾寒的本领，元清衡似乎可以任意处置曾寒，但他却实在放心不得。
谁都不知道柳阑会付出多大的代价，元清衡并不希望因为杀曾寒而导致柳阑死。
因为想来，柳阑也是个可怜人，还有点像上辈子的自己。同样是被囚百年，一个被天道所缚，一个因任务认命……
元清衡很清楚，他只是伪装的伪神而已，可以凶点，并没有肆意抢夺别人生杀大权的资格。
一阵眩晕袭来，冷汗自元清衡的鬓边落下，他身体突然摇晃了下，眼前控制不住地发黑。
但肩上突然突然搭了一只手，居然是柳阑，正好把他撑住了，也让他清醒了片刻。
柳阑于沉默中兀自上前一步，将元清衡完全挡在了自己的身后，从嗓子里沉沉地嗤了一声，毫不客气地和曾寒针锋相对：“满心自己之人，就不必谈什么真心？你只需要知道一点，若你有异心，我会第一个杀你。”
曾寒看着柳阑，勾了勾唇角，但没说话，眼瞳里一片晦暗不明。
云墨山的那个柳阑，其实还是由他故意派遣到黄金宫内部的。
精魂归体，真正的柳阑醒来，仇恨复苏……这一切，其实都在曾寒的意料中
他本来打算亲自来黄金宫放出柳阑，让他先与伪神厮杀，但没想过，伪神居然先一步主动放出了柳阑，还让柳阑归顺于了自己。
是如何做到这一切的？
曾寒不由失笑。
重活一次的伪神，果然，才最为有趣。
元清衡在柳阑的身后，疲惫到几乎睁不开眼睛，还是强打起精神，最后冷冷地警告了曾寒一句：“滚出本君的眼前，曾寒，别惦记你不该惦记的东西。”
曾寒把折扇阖在掌心，对元清衡弯腰做了一揖，弯起眼睛，高高兴兴地应了：“好的神君，你先休息，我这就滚。还劳烦神君在黄金宫给我安排个能滚去的地方，毕竟我这次来还要待挺长时间。”
而元清衡则板起张脸，转身就走，根本不予理会。
有人自会会安排这点小事，根本犯不着他亲自劳神。
下一刻，萧蕴就接着挡住曾寒的视线，开口道：“曾长老，请随我走，我这就带你去你要住的地方。”
伪神的背影是一点都看不到。
曾寒这才垂下眼皮，瞧萧蕴的眼神倒是和瞧元清衡的完全不一样，眸底冰冷，像是在看死物。
是十分不善的目光，萧蕴皱起眉头，手一直没离开腰中佩剑。
同时，纪澈也警惕了起来。
许久，曾寒才又‘哗’的一声打开折扇，遮住半张脸，和和气气地对萧蕴道：“有劳了。”
然后随着萧蕴而去。
眼看伪神已经离开，曾寒要走，孟霜这才抹了把脸，大着胆子跟在曾寒之后。
另一边，柳阑看着只闷头往前走的伪神，问道：“神君，我们要去哪儿？”
元清衡不答。
柳阑抬手扯住了元清衡的袖袍：“可前面是棵树，神君……”
‘我们马上就要撞上去了‘这半句话还没说出来，被他攥住袖袍的元清衡就突然软软地往后倒，竟是早已经闭上了眼睛，失去了知觉。
柳阑接住了无故晕倒的伪神，离近了一看，这才发现，伪神连漆黑的眼睫几乎都是被冷汗打湿了的。
……伪神竟然重伤到如此。
一直强撑而已。
见周围正好无人看到这一幕，柳阑也不犹豫，将伪神横抱起，抬脚直往自己休息的地方掠去。
因为这要叫曾寒看到了，伪神定要责怪自己坏事。
阖上门，设好了咒符，确认无人能闯入后，柳阑才往回头。
被柳阑安置好的元清衡正安安静静地在他的房间晕着，薄薄的一片躺在床上，连锁骨都似乎都透出衣袍来，往外明显的凸起。
一副清瘦又无害的模样。
一切看得柳阑直挑眉头。
这百年的时间，居然连伪神也不再风光。但他依旧高高在上，不肯轻易示弱。
若不是这次伪神晕在自己的面前，柳阑不觉得自己会有再次接触这样脆弱的伪神的机会。
柳阑站于床边，目光灼灼地看着元清衡脸上覆着的黄金面具，还弯腰，轻轻地去摩挲了好几下。
他实在是，很好奇伪神面具下的模样。
传闻丑陋非凡，是真的吗？那样好看的一双眼睛，居然配着一张丑脸？
但最终，柳阑还是把自己蠢蠢欲动，几乎要掀开元清衡面具的手放下了。
这事想来，不太光彩。
尤其是现在的伪神看上去无辜到了极点，连露出的手臂都白到几乎剔透，相当弱不禁风……
感觉做什么都像欺负他一样。
在元清衡晕着的这点时间，柳阑就极为新奇地将元清衡从头打量到脚，再从脚打量到头。
伪神是唯一胆敢逆天之人，而现在又顺应了天道，将自己从伏灵狱中放了出来。
伪神究竟又有何打算？
实在教人猜不透。
——
元清衡是惊醒的，他甚至都不记得，自己是不是在曾寒眼前晕倒了。
确定周围没有曾寒的影子，目光扫到一旁坐着的柳阑时，他才稍微松了口气，道：“你做得不错，知道替本君瞒住本君现在的状况。”
天道之话确实好用，纵使柳阑知晓自己并无抵抗他的能力，都没有动手。
柳阑拖住自己的下巴看着他：“一切都是我该为神君做的。”
柳阑的目光实在是……太过热烈，让人完全无法忽视。
元清衡低低地叹口气。
“你大概很好奇，”元清衡重新站起身，仔细地整理着自己的衣袍，眼皮半垂着看向他：“本君为何会变成今日这样。”
柳阑抬头，勾唇问他：“可以说吗，神君。”
“当然不能。”元清衡想也不想就拒绝：“收起你的好奇心，本君不是你能随意揣测的对象。但只有一点你记住……”
连元清衡自己都不知道，他为什么会说出来接下来的一番话，他甚至都没来得及想一遍，就脱口而出——
“大魔必生大劫，留在本君身边，本君会助你渡过接下来的劫难。”
语罢，元清衡怔愣了片刻。
柳阑却心头一跳，似乎受到某种感召，极为恭敬地道谢：“多谢神君，今日神君所说，我会记在心里。”
罢了，元清衡轻出口气，没什么好意外的，或许是自己装这个伪神装的实在有些来感觉。
他不再将刚才之事放在心上，只继续对柳阑道：“曾寒修为你方才也体会过了，并不可小觑。更何况本君现在病重，还不能助你一臂之力，所以你行事不可莽撞，一切行动要先问过本君才行。”
柳阑点头，沉声道：“确实。这百年来，曾寒修为精进不少。”
他之前对元清衡所说的，他能杀曾寒之话，说的太早了。现在的曾寒，自他巅峰之期舍去性命或许能与之同归于尽，然而现在……一切都不能下定论。
“既然你知晓轻重，那才最好不过。”
元清衡立于门前，回首看了柳阑一眼，长睫在闪耀黄金面具上投下一小片阴翳：“今日的一切，不可对外宣扬，全都烂在肚子里。”
纵使清楚伪神的面具下可能是一副丑相，但柳阑看着这一切，仍然心头一跳。
神性，是凡人身上绝对不会有的东西，而伪神所有的神性太过鲜明，以至于在某个瞬间，会让柳阑觉得不敢直视。
他胸中莫名情绪翻涌，在元清衡彻底走出去前，低声道：“我自当听从神君一切吩咐。”
——
出了柳阑的房间，元清衡就直直地往正殿走去。
他有点心惊，因为曾寒定发现了无量已毁的事实，他不敢保证，曾寒不会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正殿里。
因为现在灵降，绝对不会是曾寒的对手。
然而，等他进入正殿时，却发现里面，早已经空无一人。
最糟糕的情况发生了。
曾寒这个老东西，真的老奸巨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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