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……怎么会有做起坏事来，这么滴水不漏的人。
要不是他让灵降搬入正殿，怕是他早就被曾寒抓去了，还等不到现在。
元清衡简直佩服。
因为他自己现在其实也算坏事做尽——用未来之事诱拐灵降来自己的阵营，以天道之名让柳阑对自己不敢反抗，借着伪神的身份把萧蕴、纪澈之辈治理得服服帖帖。
想必黄金宫内恨他之人，明里暗里的，都不在少数。
但和孟霜这种一比，果然还差一大截。
元清衡坐在床榻之上，垂下眼睫，双眼放空地注视着地面。
或许是在黄金宫露面前，曾寒就已经将灵降从正殿内偷偷带走。
这对曾寒来说，一定是个大发现，他甚至会对自己的伪神身份有所怀疑，
如果现在要去质问曾寒的话，只怕是会遇上诸多麻烦。
但灵降落在曾寒手里，却是绝不可能有半分好下场……
元清衡轻叹口气，拿不定主意，但目光触及到黑玉桌上的一物时，却突然一顿。
……那是什么？
桌上叠了一张四四方方的纸，有墨浸透了出来，似乎里面写的有字。
元清衡能够确定，这的确不是自己之前留下的东西。
他快步走过去拿起那块纸，打开来，上面的字形漂亮，笔锋端正有力，是被人一笔一划认真写上去的。
乍一看清纸上的内容，他还愣了下。
【伪神，有关柳阑之事，我并非故意误会，只是实在凑巧，所以才多加打量。你生气了。】
末尾端端地落着写下这些话之人的名字——灵降。
元清衡是想了好一会儿，才想起来，这大概是灵降在为之前对他有所怀疑，而心觉不安。
那时，萧蕴在门外禀告柳阑惨死，迎着灵降欲言又止的眼神，自己还稍微辩解了下。不过后来萧蕴禀事也多提到柳阑这个名字，想来灵降也知晓自己是错怪。
但这事实在太不值一提，过了就忘，以至于元清衡看到这张纸的一瞬间，竟然有些迷茫。
……怪不得，自己之前在黑玉桌上休息的时候，灵降似乎始终像是有话想说——他是想让自己发现他藏的纸块。
这小小的东西藏得太过隐蔽，最近累到极点的元清衡根本就没能看到。
几日内，灵降一挪再挪，元清衡都没察觉，最终，灵降才把纸块摆在了桌面最为显眼的地方。
然而还没能等元清衡看到，灵降自己却又被突然回黄金宫的曾寒给掳了去。
元清衡攥着那张薄薄的纸，心中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。
弑神者这个品性，要是没能遇到伪神，过的本该是光风霁月的一生。
百年囚禁折磨，全族尸骨在目，往日修为成烟，从前一切不再。
灵降太有理由恨极了伪神，根本没必要在意这一点小小的愧疚。
“伪神……”元清衡扶着额头，缓缓地阖上了眼睛：“你可的确不是东西。”
但现在却是他把灵降从无量中带出，从而让他被曾寒所俘。
轮到他问心有愧。
被萧蕴、柳阑等众人围着，元清衡直接前去了曾寒所住的地方。他没客气半分，直接抬脚踹开了门，冷眼往屋内扫去，然后脸色骤变。
扑鼻而来的血腥气味。
灵降果然在曾寒屋内，他浑身是血的倒在了地上，再没半点起伏，才养好了一些的伤，现在甚至比才出无量时还不如。
很难想象他被怎样折磨过了，连喉结上都覆着一层痛出的汗，血迹洒落，将他本就玉白的脸浸得薄透。
曾寒大概是想让他跪下，但灵降不肯，用手臂撑着地面，即使两根手骨已经被曾寒几乎弄折。
灵降始终都没跪。
元清衡打开门的时候，曾寒已经没兴趣再折磨晕过去的灵降，正在清洗自己手上的血迹，看着元清衡进来，仍是笑吟吟地看着他：“神君，你看，我在黄金宫内找到了个什么好玩的东西。”
元清衡皱起眉头，指节捏的青白，但却不能因为他折磨灵降发作，只拾起桌上玉杯狠狠地朝着他扔了过去，咬牙质问他：“跪下！曾寒，谁给你的胆子，进的黄金宫正殿？”
曾寒说跪就跪，眨了下眼睛，张口就面不改色地狡辩：“神君，冤枉。我自是没胆子进黄金宫正殿，我是在黄金宫闲逛的时候逮到这个往外逃的小东西的，神君，我还以为我做了这些你会夸奖我。这可是弑神者，不是吗？”
“你……”
曾寒分明就是在撒谎，他一定进了正殿，却非说自己是在正殿外遇见灵降的。
元清衡重重地闭了下眼睛：“曾寒，黄金宫上下，全是我的地方。抓到什么人，该怎么处置，全都应该问过我的意见，你有什么任意处置的资格？”
“可是……”曾寒突然提起嘴角，既愉悦又平静地，一字一句地说：“神君，百年前你说过，黄金宫内众人只要见了弑神者，人人可辱之伤之杀之。凡能杀他之人，你必定会给重赏。”
曾寒弯起眼睛，眨也不眨地盯着元清衡看：“神君，难道你都忘记了？”
虽然他是在笑，不过但凡稍微有点眼力的人，都不会觉得他是个好商量的对象。那笑中，敛着的可都是致命刀。
柳阑很不喜这样的笑，不悦地啧了一声，在格外安静的屋内相当明显，但曾寒也不见有一丝怒意。
元清衡盯着曾寒，极为强硬地说：“就是忘了，如何？管他什么规矩，都该由现在的我说了算。曾寒，再有一次，你就滚出黄金宫。”
很久不见伪神发这样大的火，屋里屋外都跪着一片人。
曾寒在一片死寂中，眯起眼睛，思索了片刻，才终于又笑道：“不愧是神君，的确料事如神，百年前就想到了今日的情景。”
元清衡没说话，直觉眼前这个油嘴滑舌的东西是在驴他。
曾寒故意将手放在嘴边，状似想压下声音，但其实根本没小声一点地说：“神君，你百年前在黄金宫留下死令，说弑神者诡计多端、迷惑人心，所以今后不管发生了什么、神君的态度如何改变，黄金宫内见弑神者都皆可诛之。那道死令，至今仍留在无量旁，可要我陪神君去看看？”
曾寒站起了身，笑着凑近了点，目光像是要将沉默的元清衡整个看穿：“神君你可不要被弑神者所骗了，还是说……”
他突然露出了个恍然大悟的表情，压低了声音，几乎是贴着元清衡的耳朵在讲：“神君现在玩的是诛心这一招？先想办法让弑神者全然信任神君，然后再向弑神者的心口之上狠狠地扎上一刀，这样便是让弑神者全然崩溃的办法吗？”
元清衡不喜被曾寒这样靠近，很快偏开脸，皱起眉头，一脚又将他踹跪了回去。
按理说，被元清衡这么又踹又骂，曾寒这么一个想杀元清衡到了极点的人，应该会觉得极为受辱才对，毕竟他也是黄金宫的长老之一。
但他丝毫不，反而乐在其中，一边真情实感地乐一边还想杀元清衡。
所以元清衡是发现了，曾寒完全就是神经病，做事根本没有常理可言，貌似就是喜欢看人吃瘪，尤其是伪神。
是个最好远离，完全没有必要招惹之人。
但目光触及到不远处毫无知觉的灵降，元清衡的眼睫又轻轻地颤了颤。
他顶替伪神的目的，一开始是躲开祁扬保住自己的性命，后来是想借禁地之力从而有与祁扬抗衡的能力，都是极为自私的打算。按理说，他不需阻止曾寒折磨灵降，毕竟灵降不会死，而且现在的仇恨值差不多都是被曾寒揽着的。
但是……但是。
元清衡微微眯起眼睛：“曾寒，弑神者本君自然是会杀，但本君自有本君的打算。你可知，你就是个自作聪明的蠢货。如你所言，本君想要玩的是诛心的这一套，你认为你搅和得很对是吗？”
元清衡冷着脸，提起桌上的玉壶，劈头盖脸地就顺着曾寒的头顶往下浇：“蠢货，你简直就是，比百年前还要蠢。”
曾寒竟然是一副被愉悦到了顶点的模样，唇角带笑，黑发湿漉漉地披散在肩上，还伏地对着元清衡一揖：“神君批评得对极，我再不敢这样。但事已至此，我方才和弑神者谈话的时候，还说我是按照神君的意思才惩治他的，眼下怕是只能将错就错了。”
元清衡都快气笑了。
所以这究竟是个什么品种的狗东西，这锅怎么还是要由他来背的。
他转头吩咐萧蕴：“把弑神者拖下去，关入……伏灵狱内。派人看守着，曾寒只要出现在他三步内，就立刻差人把曾寒打走。”
萧蕴即刻领命。
曾寒闻言，在一旁，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。
“还有。”元清衡重新站到了曾寒的眼前，又是一脚往他的心口踹去：“曾寒，不要擅自揣测我的意思，黄金宫也不是你能肆意妄为的地方。再有下次，我定当杀你。”
曾寒受力往后仰了点，但面上笑意却不减分毫，只边咳边回着：“我定当一切听从神君的吩咐。”
元清衡：“很好，那今日你就在此好好反省，哪都不要去。”
放够了狠话，重重地摔上身后的门后，他就带着柳阑一行人，直接去了早已坍塌的无量。
死令死令，也不代表着就不能破了。
毕竟伪神人还活着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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