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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娘亲……我打赏？”
被卫氏点了名, 徐皎皎还有点怯。
她还没在古代花过钱呢！
更别提给戏子打赏了，到底要给多少才行呀？
“没事，”卫氏笑道, “你娘亲有钱着呢，你且花不穷我。”
她把徐皎皎拉过去，态度里天然一段从小锦衣玉食养出来的潇洒：“以为谁都像那崔家似的, 抬一次打赏就抬五两银子？皎皎什么也不用顾虑，想花多少就是多少，娘亲就是要让那边看看, 咱家小娘子也比她会花钱！”
“别担心，娘亲这次带了三千两汇票, 尽够了的。”
三千两？
徐皎皎吃了一惊。
五两银子，就够一等中等人家在玉京这样的地方赁上一年房子了。之前卫琅把一年的分红都给徐皎皎当成了零用钱，也才一千二百两。
皎皎有点不敢就花这么大一笔钱, 卫氏看着小女儿的姿态, 把她推到了包厢前头。
她叫徐皎皎去打赏, 一半的确是为了气那边的崔三夫人，另一半, 却是想看看女儿到底怎么花钱。
当初教五娘经济庶务之前, 也有这么一回。她叫五娘放开了去打赏，可五娘却一次只敢在对方的出价上加十两银子。会赚钱之前，必得会花钱才行。
“快去, 一会儿耽误了！”
崔府那头的伙计已经在叫赏了：“崔三夫人赏白净秋五十两！”
听见这句, 徐皎皎也不犹豫了。
这等斗气, 要么就是完全不接茬，要么就是一定要压过对方。刚刚在门口打赏开锣钱的时候，崔三夫人小胜一局，接下来尚书府也不能失了面子。
“娘亲，我去了。”
徐皎皎深吸一口气，心情里还带着点雀跃。这样奉旨花钱的机会，只怕不会太多。
戏楼的包厢都在二楼，俯瞰一楼的戏台更清楚些。徐皎皎走到包厢前，看着那边得意地斜倚着看白净秋的崔三夫人，开口道：“一百两！”
听着徐皎皎这声，旁边的伙计立刻就兴奋了。
开口就是翻倍，这是杠上了！
“徐府小娘子赏白净秋一百两——”
这个“两”字，硬生生地抻了几倍长。
徐皎皎身后，顾玉成的目光微微暗了暗，他低下头，借着吃菜的功夫掩饰了一下自己眼神的暗淡。
他很早就明白尚书大人要撮合自己跟徐皎皎的事情了，对徐皎皎，他也没什么不满意的。长相又精致又甜美，又是万里挑一的聪慧，平时相处脾气性格也都很好。
卫氏这样教育小娘子的手法整个尚书府都是有名的，当可年五娘被她带着去扑买，一次也就只敢加价十两银子罢了。皎皎也实在太胆大了些……
——也太能花钱了些。
“徐兄好福气，养得这样聪慧的小娘子，”冯允拍了拍徐珏的肩，一丝余光极快地从顾玉成脸上扫了过去，“不知道将来便宜了哪一家的臭小子。”
他知道徐府老尚书的打算，不过这么看来，这顾玉成，只怕是配不上。
徐皎皎不知道身后发生了这样的事情，听着戏楼里头一时间闹哄哄的声音，她心情好得不得了。
在那深宅大院里头待久了，这样人群的注视，叫她好像突然吹了些新鲜空气似的，格外舒爽。
“崔三夫人赏白净秋二百两！”
听见这句话，她顿时笑得眉眼弯弯的。她怕就怕这个崔三夫人不上当，只要对方按了她的意思翻倍出价，那么就是她赢了。
刚刚她走过来的时候，舅妈在她耳边告诉皎皎，一般白净秋的赏银最后一次也就叫到五百两左右。
她这次再叫一个四百两，崔三夫人必然要被她的节奏带着走，钻牛角尖地想值不值得叫出八百两的高价。
而按照刚刚门前的表现，只多加了五两银子开锣钱的崔三夫人，只怕没有那个魄力用比平时多出六成的银子来打赏个戏子。
“四百两！”
崔三夫人那边伙计的话音刚落，徐皎皎立刻想也不想地叫了价。
她本来就是要用势压得崔三夫人无暇思考而放弃，自然不会给对方思考时间。同样的四百两银子，她思考了一下再砸出去，跟想也不想地砸出去，必然是后者更加有气势。
奉旨花钱，就要花得漂亮！
“徐府小娘子赏白净秋四百两——”
戏台上的白净秋也往这边看过来，楼下的人群也纷纷抬头看上来。
徐府五夫人赏赐，跟徐府小娘子赏赐可绝对不同。这样大的一笔银子，尽够在玉京置办一处差不多的宅院了。
竟然就给个小娘子这样洒出来！
徐皎皎伸头看着那边的崔三夫人，看见对方脸色都阴沉了三分，心里在盘算着八百两打一把尚书府的脸值不值。
可是……那位徐五夫人卫氏当年出门子的时候，是整个玉京都有名的十里红妆，她跟对方拼这个钱，拼倒是拼得起，可还是有点心疼。
“怎么，还出价么？你再出价，我继续双倍。”
这打赏不比叫价，每一次打赏都是要真金白银送出去的！
徐皎皎笑得天真可爱，可在崔三夫人的眼里头，却说不出地讨人厌恶。她咬咬牙，反身走回去，叫伙计放了帘子。
放了帘子，就代表不会继续叫价了，徐皎皎也松了口气。
她刚刚之所以每一次都叫得又快又急，为的就是要让对方有错觉，不管对方打赏多少她都会跟下来。只有这样，才能在一开始就吓住崔三夫人，才能用更少的钱搞定这件事。
徐皎皎喜滋滋转头看卫氏：“娘亲，怎么样，一共花了娘亲六百两。”
卫氏点点头，转脸看了一眼五娘。如果这个女儿明白这个道理，那次也不至于最后多花了千两银子才拍下那块木料。
“不错，”卫琅先开口道，“这倒是像足了卫家人。皎皎以后要记住，一切事情，怕花钱最后往往却不得不多花钱。就如同做事情一样，走捷径，往往却是绕远。”
徐皎皎吐了吐舌头：“舅舅不要这样夸我了，花钱嘛，总是要比赚钱容易些的。”
她刚刚真的怕崔三夫人跟着继续往上叫，忍不住凑到卫氏身边：“娘亲，如果刚刚真的跟崔三夫人杠上了，花了许多银子，你会不会说我呀？”
卫氏摇头：“了不起几千两银子罢了，买个教训倒是便宜的。”
说到这，她凑到徐皎皎耳边道：“你放心，这样子争脸面的事情，回去你祖母必会叫从公中开销的！”
打赏事毕，几位夫人一同去更衣。三娘和五娘也跟了去，徐皎皎刚刚没喝酒，也没兴趣喝那喝腻了的花露子，倒不用去更衣。
这戏楼的几样茶点做得不错，尤其瓜子腌得入味，徐皎皎鼓着腮吃了许多，正要擦手，突地见冯允走过来坐在了她身边。
“冯世叔。”
徐皎皎飞快地擦了擦小爪子，起身福了一礼，才重新坐下去。
“冯世叔，不知上次的表妹如今可有下落呀。”
冯允走过来，原还待调笑两句徐皎皎，却冷不防被这小猫儿先打趣了自己。他愣了一下，随即抬起手：“这么看来，这芙蓉酿我得自己喝了？”
“芙蓉酿！”
徐皎皎伸手去够，冯允抬高了手不给她，抬起下巴居高临下道：“说，我和你爹爹谁好看？”
“冯世叔好看！”
徐皎皎毫无节操地当场反口，还附送了些利息：“便是台上那白净秋也不如冯世叔好看！”
听着她这句，冯允绷不住笑了：“你倒是嘴甜，只不过，最后这一句以后不要跟别人说。换了个人只怕要因为你用戏子比较心生不满了。”
徐皎皎这才想起来，当初她看红楼里头，林妹妹被比作戏子就生了老大一场气。她吐了吐舌头：“冯世叔，对不起啦。不过我知道你肯定不会生我气的是不是？”
她一边说着，一边伸手去抓住冯允的袖子：“冯世叔，你要是再不给我喝，等下我娘亲就回来了，那就喝不成了！”
刚刚冯允坐在一边，早就看见了徐皎皎的垂涎之意，特地叫了一壶芙蓉酿，等卫氏几人去更衣的时候拿过来。
这下被徐皎皎拽着袖子，他也就不继续逗弄着小姑娘，放下酒壶，看着她急匆匆地给自己倒了小半杯，一口喝下去。
“呀，好喝！”
徐皎皎眯着眼睛感受着香气四溢的酒液在舌根处的火热和馥郁：“不过不敢多喝了，叫娘亲闻到我口中的酒气，等下就该骂我了。”
冯允笑了笑，从腰上一只荷包里取出一粒鸡舌香：“喝吧，喝完了再含一粒，你娘闻不出来的。这芙蓉酿本来就没甚度数。”
“长者赐，不敢辞。”
徐皎皎笑眯眯地伸手去拈那粒鸡舌香，却冷不防冯允突地缩手回去。
“长者？”
他虽平素与徐珏兄弟相称，也当得徐皎皎一句“冯世叔”，可着实算不上是长辈。
——他才比这小猫儿大九岁，算哪门子长辈？
想到刚刚顾玉成眼睛里的顾虑，他越发不舒服起来。
顾玉成也就只比他小一年而已。
“不是不是，”徐皎皎狗腿劲儿上来了，只差没长出一条尾巴摇两下，横竖说好话又不要钱，冯世叔的相貌又着实是赏心悦目，“冯世叔，我才进学不到一年，说错一句话也很正常啦。您大人不记小人过，行行好吧，等下我娘真的回来了……”
冯允松开手，看着小东西一把把那颗鸡舌香拿过去，又去倒酒，一副小酒鬼模样。
他还是第一次见到顾玉成，席间他和卫琅两人都有几分看不惯这少年。只不过，徐珏一家既然是带了顾玉成一起来，只怕顾玉成和徐皎皎的婚事就已经算得上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了。
“你可是认定顾玉成了？”
冯允想起来当初这小姑娘去湖边垂柳下找自己，明明忐忑得指尖都在发抖，却还是镇定地装出一副自来熟的样子。
“认定？倒还不至于，”徐皎皎在冯允面前总觉得更自在些。可能是因为对方的经历，她总觉得冯允更像是个现代人，“只不过我觉得这样也挺好的，至少不用像大姐姐那样整日把事情都浪费在后宅之中。”
“你刚刚做得很好，”冯允看似换了个话题，可一句话又轻轻松松地兜了回来，“只不过，在你翻倍叫价的时候，整张桌子上就只顾玉成不看你。”
徐皎皎的手微微停了一下，认真地转脸看冯允。
“冯世叔是说，觉得顾师兄可能不喜欢我这样？”
“我什么也没说，”冯允一口否认，“只不过，像是顾玉成这样的人，必然是懂得齐大非偶这样的道理的。你可知道他将来要做什么？”
徐皎皎摇摇头，这件事她的确还不知道。
“当年顾玉成的父亲是你祖父的清客，屡试不第，可是却不愿意借助尚书大人的势力，执意回乡做了县丞，最后叫人做了替死鬼。”
“顾玉成一门心思想进御史台做监察御史，这样的人，只怕将来想的却不是叫徐府如何不堕威势……”
他坐直身体：“御史本身就是监察百官，他做了尚书孙婿，却进了御史台。自然就会开始和尚书府划清界限。你若是仍旧有意于他的话，最好不要叫他在这方面称心如意。”
冯允顿了顿，又道：“如果他本意是为着不再发生他父亲那样的事情，进大理寺也是可以的，你大伯父又是大理寺少卿，再理直气壮不过了。”
许是后世的小说影视看多了，徐皎皎对御史倒是抱有一丝好感。她微微偏头想了想。
“若是顾师兄喜欢做御史，我觉得也没什么不好的，”她一向都知道，顾师兄是个刚正清廉的人，最是嫉恶如仇，“顾师兄的性格，做个御史尽够了。至于避嫌之类的事情，现在说且还为时尚早吧？”
看着徐皎皎一副认定了对方的样子，冯允有些不舒服起来。他甩手从袖笼里头掉出一把折扇，“啪”地打开，信手扇了两下。
“只要你想清楚了就好。”
他站起来，看着徐皎皎额头上毛绒绒的碎发，克制住了自己伸手过去的冲动。
“冯世叔，还有一件事，”徐皎皎突地抬起头，朝他笑得甜蜜蜜地，“我如果想做点子生意，你可有兴趣？”
“你？”冯允终于还是忍不住伸了手，却在碰到她额头上之前变掌为指，在她额头弹了一记，“你才多大？你能置办私产么、还做生意？”
“所以才找冯世叔呀！”
徐皎皎又喝了最后一口芙蓉酿，眨了眨眼睛：“冯世叔不要不信我哟，我真的有好多好点子，也有本钱的！”
她这几天想了很多，她有很多事情想做，尚书府和舅舅虽然都能供给她资金，但是到底不如自己先有些资本。有些她不知道从何解释来源的想法，也不方便和别人解释。
而且，穿越还不先利用自己的见识赚点子私房钱，岂不是白穿一回？
想来想去，最合适的合作对象，也只有冯世叔了。她伸手拉住冯允的袖子：“冯世叔，有空你听我细说说好不好？必不让冯世叔亏钱的！”
冯允好笑，这么大点个小丫头，哪里就知道怎么赚钱了？
只是，对上那双微微瞪大的猫眼，他却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。
“行了行了，你就能缠我，”冯允佯做不耐，“空了我自会去寻你。这次没事了吧？我回去喝酒了，你也趁早把那鸡舌香含了吧，免得被发现偷喝酒。”
“不不不，还有事，”徐皎皎飞快把芙蓉酿的酒壶塞进冯允怀里，“冯世叔你好人做到底，帮我把这酒壶也处理了吧。”
才说完这句，徐皎皎就觉得额头上微微一痛，到底没躲过去。
她撅起嘴：怎地一个两个，都这么爱弹她额头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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