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从平成班回来了几天, 徐皎皎还听着忍冬并香橼两个偷偷讨论白净秋的身姿，惹得主动没去的半夏也有点神往。
“行了行了，不就是个女扮男装的戏子么。”
为着徐皎皎的打赏, 那日白净秋卸了大妆还特地来包厢里头敬酒。戏子也算得上是风月场中的常客，一番手段下来，倒把卫氏几个哄得开开心心的, 连几个丫环也险些勾了魂去。
“我瞧着比不说比冯世叔差，就连赵行砚也比不上呀。”
忍冬娇嗔道：“小娘子说的是两位少爷，我们怎敢肖想？倒是这白大家, 还能说说话儿，以后有空看看戏喝彩响一点, 多得个眼神罢。”
徐皎皎想想，倒也是，这群子夫人捧这位白净秋, 多半倒不是纯粹因为美色, 还是因为这人敬酒时候言辞动听, 又惯会讨好。
“小娘子，下次再去平成班, 我就不去了, 叫半夏姐姐去吧，”香橼主动让位道，“小娘子这半年身姿又长开些, 我也多给小娘子做些衣物。”
“行了行了, ”徐皎皎摆摆手, “下次都去都去，这次是半夏主动说留下看院子，不然我定是叫了你们三个都去的。”
半夏赶紧谢过徐皎皎。
小娘子自打上次被尚书大人接过去住了一晚上之后，行事做派倒越来越洒脱了，倒像是长房嫡出小郎君的做派。
“小娘子，刚刚舅老爷那头递了消息过来，说是给您寻的笔墨丫环已经寻到了，不日就会送过来。”
半夏说完这句，看着徐皎皎面上并无什么期待，大着胆子又加了一句：“平日忍冬跟着小娘子也伺候得不错，舅老爷自然是再妥帖不过的，可毕竟和咱们尚书府的规矩不同……”
她咬了咬牙，后面这句才说出来：“婢子想着，不如这丫环来了，先跟着学几日规矩，然后再跟着小娘子伺候，用着也顺手些。旁的不说，府里头格局总该记得牢靠些。”
徐皎皎正把玩着舅舅送的琉璃摆件，准备挑一件送与顾师兄赏玩。听见半夏这一席话，她忍不住转头看了看。
按照府里头的惯例，新上来的丫环的确是要调一教了方能送上来使唤。不过，舅舅要送来的丫环不过是伺候笔墨，先跟着忍冬熟悉两天就尽能用的。
半夏说的这话……是在抓权了。
刚开始跟着自己的时候，半夏这丫环，忠心是有的，可一门心思只有听着小姐的话，到日子了求了身契回家去嫁人。莫说抓权了，就是表现都但求中规中矩，绝不多说一句多做一事。
徐皎皎为着这件事，说了她几次，现下看着自家大丫环已经开始学会抓权争宠，心里头没有不舒服，却有点欣慰。
如果下人心里头没有点竞争意识，她这个做主子的怎地去辖制？再说，连这点想头没有，那可不是个木头人了？
“好，”徐皎皎脸上没笑，看了半夏一眼，却是肯定了她，“来了新人，你只管带着。不过经你教过了，若是再服侍不好，我便只管找你。”
半夏一开始被祖母刘氏赏下来，便是作为一等丫环赏赐下来的。可徐皎皎自己开院子快一年，从来没明确过她总管丫环的身份。
院子里头的事务，多是半夏忍冬香橼三个人商量着来，半夏的资格老些，意见重要些，可从来不算总管。
直到现在，徐皎皎才算是真的肯定了她的地位。过去的半夏用着也很顺手，但是她不大喜欢这样子只做了本分的丫环。说穿了，既是想着只做好自己应该的份，便是没把她这个小娘子的意思放到第一位。
“多谢小娘子！”
半夏听了这句，反应了一瞬，惊喜地行了一礼。
大黔朝平素等闲没有跪礼，天地君亲师，除此之外再没有跪拜的礼节。
“没事，收拾起来吧，该去先生那了。别忘了叫个小丫环去提醒听风堂的小厮，就说我今日还要上女红课，便不去祖父那边读邸报了。”
“这件琉璃器包好，等下送与顾师兄，包简单点就好。”
交代了一番，徐皎皎才要出门，便有小丫环来禀告，说是祖母刘氏请小娘子过去一趟，思远先生那边已经告了假了。
“这会子有什么事情？”
见祖母院子里头的小丫环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似的，半夏已经抓了一把铜钱从她口中细问出了消息，快步走到徐皎皎身边，连声音都比平素高了些。
“小娘子，说是宫里头来人了，叫你换了大衣裳再过去。”
宫里头？
徐皎皎有点迷惑。
当今是太后垂帘，重用阁臣外戚，小皇帝明年大婚之后才能准备亲政，徐熙沛贵为吏部天官，也不免受到波及。
这种情况下，宫里头来人召见祖母倒是有情可原，可为何要捎带上她？
换好了衣裳，徐皎皎有点不习惯头上的重量——虽还没及笄，忍冬还是想尽办法给她戴了只金丝南珠百花冠儿。
一路往祖母院子里头去了，祖母已经按品级穿戴好，只等徐皎皎了。
“祖母，什么事情，怎地这样急？祖父知道了吗？”
刘氏见孙女一点慌乱也无，满意地点了点头，开口嘱咐她道：“没什么大事，到宫中你只跟着我就行。”
这句说完，她方才道：“皇长子周岁抓周，宫里头叫我带着你去观礼。”
说到这，别说徐皎皎了，就是刘氏也有些疑惑。
这名皇长子乃是宫人所生，不足月而诞。本朝皇室向来子嗣稀少，皇长子降生本是喜事一桩，可一来太后垂帘、皇帝且是个冷灶，二来皇长子早产体弱，大肆庆祝反而怕出个什么闪失，按理来说，这周岁宴不应该叫命妇进宫观礼的。
徐皎皎想得更远一些，难不成是皇帝在为明年亲政做铺垫？虽然祖父官拜吏部天官已是极限，可以尚书入阁也不是没有成例，崔阁老就是以吏部尚书入阁，又加封三公。
“行了，走吧，”刘氏思虑一二，也不好晾着天使太久，“皎皎你行事祖母是放心的，不必拘束，便是皇帝妃嫔，也不敢对你态度太差。”
宰辅重臣的“一人之下万人之上”可不是白说的，虽然如今六部权柄渐弱，可徐熙沛可不是一般的臣子。他尚且还有个帝师的头衔，皇帝也要以礼相待。
“皎皎知道了。”
这番入宫是不能带丫环的，徐皎皎有眼色地走过去扶住了刘氏的手臂，两人出府上了宫里头派来的车马，一路往皇城去了。
毕竟是尚书府的家眷，没人敢怠慢。今朝又以孝治国，几个小宦官服侍着祖孙二人上了一辆青帷小车，一路往端和宫去了。
“徐府三品夫人徐刘氏到——”
小宦官抻着嗓音先报了名号，这才引着刘氏并徐皎皎进了门。
一路上，刘氏已经给徐皎皎科普了基本的礼仪和情况，皇长子的生母本只是个宫人，生了皇长子才封了静嫔。
如今中宫虚待，这静嫔就是母凭子贵了，今日又是皇长子的周岁，她的位次仅在皇上与太后之下。
只不过，这周岁宴上，除了太后皇上并静嫔之外，竟然只有太后娘家两名命妇。如果是这样，叫祖母进宫来又是所为何事呢？
徐皎皎带着满腹的怀疑，跟着刘氏一一见礼，又被小内宦引到了旁边的桌子上。几位命妇都坐在这里，按理来说徐皎皎本是没资格坐的，可这桌子上却一共摆了四副碗碟。
徐皎皎惊疑，可绝不敢坐下来，她疑心这里头不会有什么问题，老老实实地站在祖母身后，连头都不敢抬。
她不敢抬头，上首太后却发话了。
太后年四十许，生得福相，可垂帘几年下来，威严竟比旁边的皇帝还盛些。见徐皎皎有礼地站在祖母身后，点了点头。
“我在宫中都听说过，尚书家的明珠儿聪慧天生，现在看来，竟连礼仪都强似他人百倍。”
垂帘久了，太后早就没了早先在后宫里头说话弯弯绕的习惯，天子乾纲独断，垂帘听政也是一样。
“叫你祖孙进宫，没有别的意思，”太后声音有些疲惫，“不过是为着借你家孙女个吉兆。天下痴愚之人不知凡几，恢复灵智的少，像是你家明珠儿这样聪慧天生的更是少之又少。”
“皇长子自生下来就体弱，平素看着又太过安静，静嫔说外头都说你家这个孙女是极有运道的，想着借你孙女的运势进来看看……”
刘氏正要推辞，太后却先出声：“你莫要推辞，哀家不过是叫个小孩子进宫取个吉利意头，外头民妇不也有请多男之女沾染喜气的吗？”
她不再问刘氏，转而和颜悦色对徐皎皎道：“皎皎，等下你过来抱抱皇长子，可好？”
进宫之前，徐皎皎想过各种各样的情形，可就是没想到过这样的情形！
当今天子也体弱，太后这么担心皇长子无可厚非，但是这个懿旨，她是绝不能奉的！
吏部尚书的孙女，岂能以祥瑞谶纬之说入幸？！
徐皎皎避无可避，索性硬着头皮从桌子后头走出来，咬咬牙跪了下去。
“禀太后，臣女不敢奉诏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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